徐徐道来话北京︱北京最古老的胡同是哪条?为什么说曾住过这里的鲁迅先生其实是个很好玩的人!-sbobet网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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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京西城区地处京城中轴线西侧,是首都北京的中心城区。区境内的胡同初见于元代。最长的胡同约1130米,最短的胡同约20米,最宽的胡同约14米,最窄的胡同只有1米宽。西城区的胡同不仅数量较多且历史悠久,其文化蕴含也极为丰富。在一些著名的胡同中,除了有名人、名宅、王府、寺院等,还有不少历史故事传说和民俗风情。一些胡同的名称历经700多年至今仍在使用。自从原宣武区合并进西城区之后,原宣武的很多胡同,也成为了西城胡同的亮眼之处。那您知道北京城里历史最悠久的一条胡同是哪条吗?原宣武区的很多著名胡同又都发生过什么轰动京城的故事呢?
今天,我们又开始了新的一周特别策划主题,回忆西城宣武那些事。今天,我们首先和您说说位于西城,全北京最古老悠久的一条胡同故事。这就是位于西四地区的砖塔胡同。
元人李好古的《张生煮海》杂剧第一折。剧中张生与龙女定情后,家童凑趣,与龙女的侍女梅香调情。家童云:“梅香姐,你与我些儿什么信物!”侍女云:“我与你把破蒲扇,拿去家里扇煤火去!”家童云:“我到那里寻你?”侍女云:“你去那羊市角头砖塔胡同总铺门前来寻我。”
您听听,那可是元朝的杂剧,里面已经提到了砖塔胡同,这条胡同至今犹存,位于西四丁字街口西侧。每每读到这,我都会产生无限遐想:那里有梅香姑娘吗有记载了他们花前月下的故事的房子吗那您知道这条北京最古老的胡同,曾经是北京的娱乐中心吗?到底有什么名人和这条胡同有关呢?
说到砖塔胡同啊,就不能不提鲁迅先生。按照我们原来的印象,一定会觉得鲁迅先生是一位非常严肃的人,特别是他的大胡子,总是不怒自威的模样。那在著名画家陈丹青的演讲中,却给我们描述了一个好玩的鲁迅的。那在根据他的演讲而所集结的《笑谈大先生》一书中,就记录下了一位幽默风趣,确实很好玩的鲁迅先生。

笑谈大先生(节选)
作者:陈丹青
我有一位上海老朋友,他的亲舅舅即是当年和鲁迅先生玩的小青年,名字叫唐弢。唐弢五六十年代看见世面上把鲁迅弄成那幅凶相、苦相,私下里对他外甥说,哎呀鲁迅不是那个样子的。他说,譬如鲁迅跑来看唐弢,兴致好时,一进门就轻快地在地板上打旋子,一路转到桌子前,一屁股坐在桌面上,手里端支烟,嘻笑言谈。唐弢还说,那时的打笔仗,不是像我们想象的那样一本正经火气大,不过是一群文人你也讲讲,我也讲讲,夜里写了骂某人的文章,老先生隔天和那被骂的朋友酒席上互相说起,照样谈笑。前面说到夏衍,我本以为鲁迅根本不与他玩,结果据夏衍说法,他们时常一起吃饭谈天,熟得很。除了鲁迅深恶痛绝的几位论敌,他与多数朋友的关系绝不是那样子黑白分明。胡适算是鲁迅的“宿敌”,可是你看鲁迅给胡适早年的信,虽敬而远之,不作熟腻之态,也时常夹些轻微随意的文人式的调笑。他与郑振铎有好多信不厌其烦商量怎样印笺谱、怎样印得它精良考究之类(这些信件往来正是鲁迅大叹时代黑暗,也正是柔石与瞿秋白被害的三十年代初,当我在鲁迅纪念馆亲见那些精致透顶的笺谱,我就想,这精致与闲心,不也是那黑暗时代的注脚么),可是我看夏衍回忆,就说“他有一个时候见了郑振铎就骂他,说在‘小说月报’上照片弄错,翻译弄错,他讲两个富家女婿,一是指邵洵美,一是指郑。但有件事上两人又有同感,印笺谱,搞版本,非常要好”。这样看来,鲁迅与所谓“论敌”的关系,半数是熟人与朋友之间的关系。不熟不识的人,又怎样看待鲁迅呢?我的一位师尊认识某位当年与鲁迅打过笔仗的老先生,五十年代谈起他年轻时为文撩拨鲁迅,鲁迅回应几句,那老先生到晚年还得意洋洋说:“好哉,我就给鲁迅先生一枪刺下马来……!”说罢,哈哈大笑。这样子听下来,不但鲁迅好玩,而且民国时期的文人、社会、气氛,都蛮好玩,蛮开心,并不全是凶险,全是暗杀,并不成天价你死我活、我活你死。文人之间的“死掐”,有也是有的,譬如周作人的得意门生废名迷恋佛学,和熊十力交好,天天论道,有天两人高声辩论,忽然就不出声扭打到一处,结果是废名怒冲冲走掉,第二天,又走去和熊十力聊别的学问去……我们今天的文人们,有为了学问而辩论到至于扭打起来的么?没有,都客气得很——总之不好玩。我们的历史教育、历史记忆——假如我们果然有历史教育的话——都是严重失实、缺乏质感的。历史的某一面被夸张变形,另一面却是给藏起来,总是不在场的。我们要还原鲁迅,先得尽可能还原历史的情境。我说“尽可能”,因为我们的“历史”常是哈哈镜,变了形的。我们要学会在“变形”中去找那可能准确的“形”。
在回忆老先生的文字中,似乎女性比较地能够把握老先生“好玩”的一面。譬如章衣萍太太回忆有一天和朋友去找鲁迅玩,瞧见老先生正在四川北路往家走,于是隔着马路喊,鲁迅没听见,待众人撵到他家门口,对他说喊了你好几声呢!于是老先生“噢、噢、噢……”的噢了好几声,问他为什么连声回应,鲁迅笑说,你不是叫我好几声么,我就还给你呀……接着进屋吃栗子,周建人关照要检小的吃,味道好,鲁迅应声道:“是的,人也是小的好!”章太太这才明白又在开玩笑,因她丈夫是个小个子。这样子看下来,鲁迅是简直随时随地对身边人、身边事在那里开玩笑,照江南话说,他是个极喜欢讲“戏话”的人,连送本书给年轻朋友也要顺便开玩笑。那年他送书给刚结婚的川岛,就在封面上题辞道:我亲爱的一撮毛哥哥呀,请你从爱人的怀抱中汇出一只手来,接受这枯燥乏味的《中国文学史略》。那种亲昵、仁厚、淘气与得意!一个智力与感受力过剩的人,大概才会这样随时随地讲“戏话”。我猜,除了老先生遇见什么真的愤怒的事,他醒着的每一刻,都在寻求这种自己制造的快感。但我们并非没有机会遇见类似的滑稽人,平民百姓中就多有这样可爱的无名的智者。在严重变形的民国人物中,想必也有不少诙谐幽默之徒。然而我所谓的“好玩”是一种活泼而罕见的人格,我不知道用什么词语定义它,它决不只是滑稽、好笑、可喜,它的内在的力量远远大于我们的想象,甚至是致命的力量——希特勒终于败给丘吉尔,因为希特勒不懂得“好玩”;蒋介石败给毛泽东,因为蒋介石不懂得“好玩”。好玩的人懂得自嘲,懂得进退,他总是放松的,游戏的,豁达的,“好玩”,是人格乃至命运的庞大的余地、丰富的侧面、宽厚的背景,好玩的人一旦端正严肃,一旦愤怒激烈,一旦发起威来,不懂得好玩的对手,可就遭殃了。我们再回头看看清末民初及五四英雄们——康有为算得雄辩滔滔,可是不好玩;陈独秀算得鲜明锋利,可是不好玩;胡适算得开明绅士,也嫌不好玩;郭沫若风流盖世,他好玩吗?好笑倒是有一点,茅盾则一点好玩的基因也没有;郁达夫性情中人,然而性情不就是好玩;周作人的人品文章淡归淡,总还缺一点调皮与好玩——他虽也论到心里的所谓“流氓鬼”即文笔偶尔的“不正经”——可是论开阖,比他哥哥的纵横交错有真气,到底窄了好几圈,虽这说法不免有偏爱之嫌。最可喜是林语堂,他当年乱世提倡英国式的幽默,给鲁迅好生骂了好几回——顺便说一句,鲁迅批判林语堂,可就脸色端正,将自己的“好玩”暂时收起来——可是我们看不出林语堂平时真好玩,他或许幽默的吧,毕竟是种种西式的刻意的自我教养,与鲁迅天性里骨子里的大好玩,哪里比得过。这样子比下来,我们就可以从鲁迅日常的滑稽好玩寻开心,进入他的文章与思想。 然而鲁迅先生的文章与思想,已经被长期困在一种诠释模式里,我来插一脚,又是不好玩。倒是胡兰成接着说,后来那些研究鲁迅的人“斤斤计较”,一天到晚根据鲁迅的著作“核对”鲁迅的思想,这“核对”一句,我以为说得中肯极了。
依我看,历来推崇鲁迅那些批判性、战斗性的“革命”文章,今天看来,多数是鲁迅先生只当好玩写写的,以中国的说法,叫做“游戏文章”,以后现代的说法,就叫做“写作的愉悦”——所谓“游戏”,所谓“愉悦”,直白的说法,可不就是“好玩”——譬如鲁迅书写的种种事物,反礼教、解剖国民性、鼓吹白话、反对强权等等,前面说了,当时也有许多人在写,激烈深刻,不在鲁迅之下,时或犹有过之。然而九十多年过去,我们今天翻出来看看,五四众人的批判文章总归及不过鲁迅,不在主张和道理,而在鲁迅懂得写作的愉悦,懂得词语调度的快感,懂得文章的游戏性,写文章不见游戏性,观点便只是观点,深不到哪里去的。可是我们看他的文字,通常只看到犀利与深刻,不看到老先生的得意,因为老先生不流露,这不流露,也是一种得意,一种“玩”的姿态,就像他讲笑话,自己不笑的。我们单是看鲁迅各种集子的题目,就不过是捡别人的讥嘲,拿来耍着玩,什么《而已集》啊、《三闲集》啊,《准风月谈》啊、《南腔北调集》啊,还有那未曾结集的《五讲三嘘集》,真是顺手玩玩,一派游戏态度,结果字面、意思又好看,又高明。他给文章起的题目,也都好玩,一看之下就想读,譬如《论他妈的》、《一思而行》、《人心很古》、《马上支日记》等等等等,数也数不过来。想必老先生一起这题目,就在八字胡底下笑笑,自己得意起来。历来我们的称引鲁迅,尤其是编在中小学语文课本里摁着孩子死命念的篇幅——临了还逼着学生硬写什么“主题思想”之类——总是捡那几篇沉痛激愤之作,好许多绝妙的游戏文章,向来不称引。譬如那篇《阿金》,意思深得很呢,简直提前预告了江青的浮现与祸害。另有不少爽快的杂文,譬如《花边文学》中的《京派与海派》、《南人与北人》,当时的文人纷纷谈论,言不及义,此后迄今,也还没人比得过,查对日期,竟是同一天所写;《南腔北调集》另有两篇随手撩撩的短文:《上海的少女》、《上海的儿童》,搁在今天看,意思也还精辟醒豁,也写在同一天——老人家显然半夜里写得兴起,实在得意,烟抽得一塌糊涂,索性再写一篇。鲁迅下笔,篇篇讲快感。他自己说他作文是被“挤”出,并非“文思泉涌”,我只信一半,因这又是他藏在胡子底下的“戏话”,几分认真,几分调笑,顺便刺刺煞有介事的文学家。他所谓“匕首”之类,并不真要见血,不过刺着好玩,态度又常是温厚的。譬如《论他妈的》,语气把握的好极了,我们读着,自然明白他是在批判国民性的某一端,可读到结尾,鲁迅笔锋一转,忽而这么写道:但偶尔也有例外的用法:或表惊异,或表感服。我曾在家乡看见乡农父子一同午饭,儿子指着一碗菜向他父亲说:“这不坏,妈的你尝尝看!”父亲回答道:“我不要吃。妈的你吃去罢!”则简直已经醇化为现在时行的“我的亲爱的”的意思了。我猜老先生写到这里,一定得意极了。中国散文这样子到末尾一笔宕开,宕得这么恳切,又这么漂亮,真是还看鲁迅。大家不要小看这结尾:它不单是为文章的层次与收笔,我以为更深的意思是,老先生看事情晓得体贴,既犀利,又厚道,既是激烈的,又是清醒的,不会将自己的观点与态度推到极端,弄得像在发高烧。一个愤怒的人同时很睿智,一个批判者同时心里在发笑,他的愤怒,他的批判,便是漂亮的文学。
砖塔胡同简介:
砖塔胡同
作者:施康强   
砖塔胡同因胡同东口(通西四南大街)的砖塔而得名。提起此塔,颇有来历,正式的名称是“元万松老人塔”。明刘侗、于奕正著《帝京景物略》卷之四《西城内·万松老人塔》言之甚详。竟陵派“幽深孤峭”的好文章,不妨全录:万松老人,金元间僧也。兼备儒释,机辩无际,自称万松野老,人称之曰万松老人。

居燕京从容庵。漆水移刺楚材,一见老人,遂绝迹屏家,废餐寝,参学三年。老人以湛然目之,后以所评唱《天童颂古》三卷,寄楚材于西域阿里马城,曰《从容录》。自言着语出眼,临机不让也。楚材序而传至今。老人寂后,无知塔处者。今干石桥之北,有砖塔七级,高丈五尺,不尖而平,年年草荣其顶,群号之曰砖塔,无问塔中僧者。不知何年,人倚塔造屋,外望如塔穿屋出,居者犹闷塔占其堂奥地也。又不知何年,居者为酒食店,豕肩挂塔檐,酒瓮环塔砌,刀砧钝,就塔砖砺,醉人倚而拍拍,歌呼漫骂,二百年不见香灯矣。万历三十四年,僧乐庵讶塔处店中,入而周视,有石额五字焉,曰“万松老人塔”。僧礼拜号恸,募赀赎而居守之。虽塔穿屋如故,然彘肩、酒瓮、刀砧远矣。
文中“移刺楚材”,即大名鼎鼎的耶律楚材,号湛然居士。“干石桥”,因桥下原有一条干河而得名,今讹作“甘石桥”。此文应作于崇祯初年,十七世纪三十年代。一百年后,到乾隆年间,乐庵和尚早就有了自己的骨塔,而这座年年顶上长草的砖塔,想必也岌岌可危了。《日下旧闻考》:“万松老人塔在西四牌楼南大街之西,其北则砖塔胡同也。塔在民居中,原额元存。本朝乾隆十九年奉敕修九级,仍旧制,塔尖则加合者也。”多亏这一修,砖塔得以保存下来。这以后的沧桑,不太清楚。笔者首次从砖塔脚下走过,已是本世纪六十年代。塔有院,院有墙,墙临街,辟门,门上有石额,依稀可辨“元万松老人塔”六字,叶恭绰书。木门两扇,敝旧,常扃不启。从门缝中窥视,乃一荒凉的小院,杂草蔓生,一塔颓然。又二十年,塔、墙、门、额皆焕然一新。墙上钉一红色塘瓷牌:北京[视频]市西城区文物保护单位。再过几年,墙内建屋,屋中开店,卖家用电器。店堂的后墙挡住了砖塔,所幸在街上和胡同里还能看到塔的上半截。又过几年,家电商店变成妇女用品专卖店,门口站着两个木头模特儿,分别穿着红色和黑色的性感内衣。行人不以为不协调,近在咫尺的广济寺的和尚走过也不以为忤。昔年乐庵和尚不能容忍万松老人的遗蜕与酒瓮、刀砧、豕肩共处,当代的高僧无所谓塔院里出售文胸。佛法本圆通,有道是酒肉穿肠过,佛祖心中留。色即是空,空即是色。大可不必较真儿。
砖塔的故事到此为止。砖塔胡同有它自己的故事。

这条胡同所属的街区,元、明两代叫咸宜坊。其南有粉子胡同,今天还叫这个名字。“粉子”亦妓女的名称,《水浒传》中叫“粉头”。砖塔胡同与妓业也有关联。据王书奴《中国娼妓史》,清代的“红灯区”,初叶在“外城内之东西及外城之南”。乾嘉时,青楼集中在东城灯市口一带。咸丰、同光年间,多在城外。光绪初又移于西城内砖塔胡同(俗呼“口袋底”)。《骨董琐记》引萍迹子《塔西随记》云:“曲中里巷,在西大市街西。自丁字街迤西砖塔胡同,砖塔胡同南曰口袋底,曰城隍庵,曰钱串胡同。钱串胡同南曰大院[视频]胡同,大院胡同西曰三道栅栏,其南曰小院胡同。三道之南,曰玉带胡同。曲家鳞比,约二十户。……大约始于光绪初叶,一时宗戚朝士,趋之若鹜。后为御史指参,乃尽数驱出城。及今三十余年,已尽改民居,话章台故事者,金粉模糊,尚一一能指点其处。”这以后,便是宣南的“八大胡同”兴起了。
复归平淡的砖塔胡同,在本世纪似与文人特别有缘。一九二三年八月至一九二四年五月,胡同里常见一个小个子中年男子,长衫布鞋,挟着书包往来。与他擦肩而过的路人或在街门口闲眺的居民,都不会注意他,更不可能知道,是中华民族[视频]最硬的脊梁支撑着这个瘦小的身躯。他是鲁迅。一九二三年八月二日下午,他从八道湾“携妇迁居砖塔胡同六十一号”。次年五月二十五日晨,他从这个空门移居西三条胡同新屋。六十一号的大门,今天装着两道防盗铁门,沿胡同的窗户皆已堵死,大概是改作仓库了。没有人建议在墙上钉一块牌子,提醒路人鲁迅曾经居住此宅。 
在鲁迅之前,一九二二年一月至七月间,砖塔胡同迤南的缸瓦市基督教堂里住着一个二十四岁的年轻人,新受洗的基督教徒。他是北京土著,当时的身分是教堂举办的主日学校的主任。他喜爱北京的每一条胡同,砖塔胡同是他日常行经之地。后来他在济南[视频]的齐鲁大学教书,一九三三年写了一部以小公务员为主人公,以西单、西四一带为地理背景的小说。他是老舍,这部小说是《离婚》。小说里,热心人张大哥为同事老李找到一处住房:“房子是在砖塔胡同,离电车站近,离市场近,而胡同里又比兵马司和丰盛胡同清静一些,比大院胡同整齐一些,最宜于住家——指科员们说。三合房,老李住北房五间,东西屋另有人住。新房油饰得出色,就是天生来的房顶爱漏水。张大哥晓得自从女子剪发以后,北平的新房都有漏水的天性,所以一租房的时候,就先向这肉嫩的地方指了一刀,结果是减少了两块钱的房租;每月省两圆,自然可以与下雨在屋里打伞的劳苦相抵;况且漏水与塌房相距甚远,不必过虑。”
  
作者明言“北平”,可以借此断定故事发生的年代。前辈学者似白头宫女话天宝的回忆文字中都说,从民国首都迁至南京[视频],北京改称北平到抗战前夕,故都北平空房多、物价低,一般公教人员的日子都过得很滋润。大学教授家里雇着厨子、包车夫和老妈子是常事。科员老李靠工资租五间北房,养活老婆和两个孩子,自然不难。通货膨胀、民不聊生是后话。
  抗战胜利后,一九四六年二月,张恨水从南京飞抵北平,筹备北平《新民报》。他有钱买下一所有四进院落、三十多间房的大宅,门牌北沟沿甲二十三号,后门即在砖塔胡同西口。
  这个时期,北京经常停电。逢到停电,我们这位或许是中国现代文学史上最多产的作家无法执笔写作,常携杖出门散步。他有一篇《黑巷行》写他穿行砖塔胡同的情景:“胡同里[视频]是土地,有些车辙和干坑,若没有手杖探索着,这路就不好走。在西头遥远地望着东头,一丛火光,遥知那是大街。可是面前漆黑,又加上几丛黑森森的大树。有些人家门前的街树,赛过王氏三槐,一排五六棵,挤上了胡同中心,添加阴森之气。抬头看胡同上一片暗空,小星点儿像银豆散布,已没有光可借。眼前没人,一人望了那丛火光走去,显得这胡同是格外的长。手杖和脚步移动,其声的笃入耳。偶然吱喀吱喀一阵响声,是不带灯的三轮儿,敲着铁尺过来,嗤的一声由身边擦过去,吓我一跳。再走一截,树阴下出来两个人。又吓我一跳。一个仿佛是女子,一个是手扶自行车的。女的推开路边小门儿进去了,自行车悠然而去。此行不无所获。我没出胡同,我又回去了。” 
他还填了一首《白话摸鱼儿》,记“禁夜市声”:满长街电灯黄色,三轮儿无伴。寒风一卷风沙起,落叶枯条牵线。十点半,原不是更深,却已行人断。岗亭段,有一警青衣,老枪挟着,悄立矮墙畔。  谁吆唤?隔条胡同正蹿,长声拖得难贯。硬面饽饽呼凄切,听着教人心嘇。将命算,扶棍的,盲人锣打叮当缓。应声可玩,道萝卜赛梨。央求买,允许辣来换。
一九四九年五月,张恨水患脑溢血症,陡然病倒。经治疗,虽无大碍,但还不能写作。他家人口多,开销大,不得不卖掉北沟沿的大房子,迁到砖塔胡同四十三号一所小四合院居住。作家后来在这里病逝。张氏后人大概无力维修祖宅。今天从门口看,这房子已很破旧,甚至有点破落了。
  
现在的砖塔胡同,早就铺上柏油路面,大树却所剩无几了。从砖塔脚下进胡同,两侧除了民国时代的三合院、四合院,几所很有气派的大宅,也有五十年代的红砖灰瓦顶宿舍楼,六、七十年代的简易楼,八十年代的商用楼。算命瞎子的锣声,硬面饽饽和萝卜赛梨的吆唤声只留在老人的记忆中了。将近西口,从一个小胡同往南走,相当于昔日“口袋底”的地方,每天早晨开设早市,万头攒动。为了每斤瓜果蔬菜禽蛋鱼肉能省下几角钱,附近的居民,大娘大嫂,下岗职工,退休人员,教员科员,以赶早市为每日第一大事。你若是闲人,再说时间也不是早晨,就继续往前走。拐两个弯,豁然开朗,就到了西口。右首一幢高层居民楼,一个种着龙爪槐和月季花的街心花园。这是当年的北沟沿,今天是太平桥大街的一段。马路对过,偏南是拆了清朝的顺承郡王府,后来是张作霖的元帅府花园新盖的全国政协办公楼。偏北是北京最贵的火锅餐厅,门前停满公私轿车,门厅里一对——不是一个——穿红缎旗袍的礼宾小姐亭亭玉立,更显得这家饭馆身价非凡。假如政协的清贵和京城第一火锅的豪奢都与你无缘,天公也有安排你的去处。这条街号称火锅一条街,高、中、低三档饭馆一年四季开涮,肥牛海鲜可涮,白菜豆腐更可涮,有的还兼售最平民的水饺、炸酱面和打囱面。真是:太平桥畔花又发,砖塔巷口日已斜。凭君莫话兴衰事,菠菜粉丝味亦佳。
附录:罗山刘梦谦诗咏砖塔:  居然遗塔在   扰攘阅朝昏   蔓草萦萦合   松声谡谡存   传灯过佛祖   留字到儿孙   不读从容录   安知老宿尊   ——原载明·刘侗,于奕正:《帝京景物略》
哪里能听:
播出电台:北京交通广播103.9兆赫
播出节目:《徐徐道来话北京》
主持人:著名相声演员徐德亮
播出时间:每早六点首播,翌日零点重播。
2017年开始,每天零点也增加一次播出哦!
其他收听方法:
1、歌华有线305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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