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烟栾
01
黄昏时分，一顶红色小轿进了陈府大门。
内院席开二十桌，纷纷祝贺陈老爷又得佳人。
正厅里，陈夫人接了新人的茶，没喝，直接放在一边，“我累了，先回去歇息，芳溪帮着招呼。”
芳溪是陈夫人的心腹。
陈夫人虽不想看这些乌糟事，但心里还是想知道，芳溪在新人房外听了半宿的门，回去的时候，陈夫人还等着她，疲态尽显。
“怎么样？”
“夫人，老爷在九姨娘房里，要了四次水。”
陈老爷官运亨通，好色的毛病就是改不掉，从前包个戏子养个外室的，陈夫人就当看不见，如今越发大胆，把一个青楼赎身的女子都抬进了府。
这无疑是一个清脆响亮的耳光，打在陈夫人这个主母脸上。
第二天，给陈夫人请安时，之前的八个姨娘，环肥燕瘦，各有风姿，一见面，就明枪暗箭交战开了。
新来的九姨娘是个刺儿头，不肯吃亏，尖利的声音吵得陈夫人头疼。
芳溪见陈夫人皱眉，一巴掌拍在楠木桌上，呵斥道：“吵什么吵？！”
九姨娘暼了芳溪一眼：“哟，老听说夫人治理的陈府规矩大，原来丫鬟敢呵斥姨娘也是规矩。”
陈夫人回头瞅了瞅芳溪，面色冷峻道：“芳溪不是丫鬟，她也是老爷的人，论辈分排，你得敬着她。”
屋子里姨娘们纷纷噤声，九姨娘满口的话也被噎了回去。
芳溪站在原地，竟有些恍惚。
02
芳溪的确是陈老爷的人，不过她不是姨娘。
当年陈家夫妇去田庄巡视，陈老爷看中了庄户的女儿芳溪，承诺给庄户免租，还给一百两银子做聘礼，芳溪的父母便把芳溪送到了陈府。
芳溪不愿，陈老爷准备收房的那天，她反抗的声音很大，陈老爷不悦，狠狠打了她一个耳光，扬长而去。
夫人看着缩在床脚的芳溪，起了恻隐之心，便把芳溪要到身边。
芳溪干活麻利，心思活泛，但是人很低调。
陈夫人看在眼里，很快就把芳溪从粗使丫鬟提拔到身边作了心腹。
若不是九姨娘的一句话，陈夫人几乎都想不起来芳溪也曾经是被老爷看上的人。
这些年，芳溪在府里力求低调，平日往老成持重打扮，陈老爷见了和没见一样。
陈老爷娶了新人也没忘记旧人，府里九个姨娘成天开战，不是东风压倒西风，就是西风压倒东风。
吵得陈夫人脑仁疼。
更过分的，是有一次，九姨娘和八姨娘相争，吵到了陈夫人的正房，推搡的过程中打碎了陈夫人最爱的青瓷摆件。
陈夫人罚她们去跪佛堂，两人进去还没一炷香的时间，陈老爷就来了。
“不过就是个摆件，又不是稀罕玩意儿，我给你补上，让她们出来。”
陈夫人气得直发抖，然而更多的还是伤心，陈老爷一直都没注意到，被砸碎的摆件是当年他亲手挑选，给她的聘礼。
芳溪安慰道：“夫人，仔细气坏了身子。”
陈夫人看着芳溪隐约可见的秀丽面容，狠了狠心。“芳溪，你可愿意帮我？”
陈夫人早已看透，姨娘多一个少一个并无多大区别，但她不能让府里就这么乱下去，得有一个人，艳冠群芳。
陈夫人握着芳溪的手恳求：“老爷没有子嗣，我后半生没有依靠，任府里这么乱下去，那些姨娘还不把陈府搬空呀。”
芳溪面色发白，她当年就是不愿委身陈老爷才被陈夫人看中留在身边，如今要她回去，让她如何是好。
但陈夫人声声恳求，就差给芳溪下跪了。
芳溪的心，动摇了。
03
芳溪还是点了头，不过她拒绝陈夫人立马把她送到老爷房里。
妻不如妾，妾不如偷，偷得着不如偷不着。
府里不缺美人，她想要拔得头筹，就要另辟蹊径。
芳溪换了打扮，日渐变化，首先是多了好看的发饰，再是一点点换了妆容，脸上的笑也明艳生动起来。
陈夫人日日派芳溪去和陈老爷对账，陈老爷注意到芳溪的变化，摸上了她的手。
芳溪先是不着痕迹地躲避，不接受也不拒绝，勾起陈老爷的心思后，陈老爷直接握住她的手。
芳溪这一次抽开了手，道：“我手中掌管内院账册，服从于夫人，老爷请自重。”
陈老爷也知道芳溪这样的人动不得，当管家变成了姨娘，很多事情就不方便了。
但是兴致已经挑起来，陈老爷每日见着美人就在面前，看得见却吃不着，心急如焚。
陈老爷越想克制，越克制不住，看向芳溪的目光更是炙热了。
芳溪向陈夫人汇报情况，陈夫人微笑表示，现在可以出手了？
芳溪摇头，“还请夫人准我半个月的假。”
04
芳溪突然消失了。
陈老爷如同百爪挠心，他想问陈夫人芳溪去哪儿了，可芳溪毕竟是陈夫人的心腹，不同于一般的人，他不好开口。
越得不到就越想要，色心一起就控制不住，陈老爷日思夜想，半个月后当他重新见到芳溪时，竟然呆愣原地。
芳溪鬓发散乱，然而掩映下的红唇楚楚动人，有种惊心动魄的美。
陈老爷连忙问她怎么了，她哭道：“是村里的恶霸。”
陈老爷冲冠一怒为红颜，当即派人把恶霸抓入大牢，芳溪感激涕零，顺应地从了。
芳溪成了十姨娘，往姨娘堆里一站，似乎泯然众人矣。陈夫人担心陈老爷的兴趣很快消退，芳溪却道：“不会。”
芳溪陪在陈夫人身边，冷眼旁观陈老爷五六年，把他的心思都琢磨透了。
“他把我们女人当玩物，最有趣的玩物就是陪主人玩的那一个，所以我也把他当玩物。”
芳溪还是管着府里的账册，与陈老爷之约，她经常不来，然而又能恰巧在陈老爷发怒的边缘给他尝一点甜头，就这样引诱着陈老爷，让他不断地提升对自己的兴趣。
芳溪成了府里一家独大的姨娘，其他姨娘都恨她，然而她掌管账册，早就有了她们拿府里东西出去变卖的证据。
芳溪配合着陈夫人的手腕，把姨娘们一个个都清理掉了。
府里终于清静，陈夫人安心喝茶的功夫，陈老爷突然带人闯了进来。
“夫人，我竟不知你是如此恶毒之人！”
旁边的芳溪跪在地上，脖颈还有鞭痕，楚楚可怜地哭道：“老爷，不要怪夫人！是妾不好，惹怒了夫人！”
陈夫人心口一凉。
05
打发了九个姨娘陈老爷都没说什么，把陈夫人禁足，陈老爷更是不会心疼。
现在芳溪才是他心尖尖上的人。
一日晚上，芳溪倚在陈老爷身边，问：“妾想给老爷生孩子，明日找个大夫来家中看看可好？”
陈老爷听了这句话，蓦地脸色一变，起身披衣，“不该你管的事，别管。”
芳溪受冷落了几日，想不通其中缘由，便去正院找陈夫人。
陈夫人冷笑：“你居然还会有求我的时候。”
芳溪笑容娇媚，再也没有当初老成持重的样子，“我生下麟儿，他也会认夫人当母亲。”
陈夫人感慨富贵迷人眼，从前的心腹竟然对她恩将仇报，还假惺惺地故作姿态，她讽刺道：“那你的愿望怕是要落空了，前几年老爷找太医看过，他这辈子都难有子嗣了。”
原来如此。
芳溪没有放弃，她默默地找了很多名医，以身试药，哪怕陈老爷几次三番大发雷霆也不停下。
有一日，她抱着陈老爷的腿哭：“妾真的很想为老爷生下子嗣。”转头喷出一口血来。
大夫说，芳溪吃了不适合自己的药，伤了胃。
陈老爷被美人恩感动了，答应接受一个江湖郎中的看诊。
然而，单独给陈老爷看诊两个时辰的江湖郎中，一出来就被陈老爷赶出府，并命令再也不许他登门。
“什么东西？庸医！连基本医理都不懂，满口胡言！”
芳溪一边安慰陈老爷，一边使眼色让人去跟着江湖郎中。
跟到城门，江湖郎中遇刺，芳溪的人认出了这是陈老爷的侍卫，侍卫走后，江湖郎中还有一口气，指着口袋里的锦囊咿咿呀呀。
06
芳溪哄得陈老爷日日留宿在她房中。
这日陈老爷起夜，听到芳溪在梦中喊：“毅哥，毅哥……”
第二日陈老爷便差人去查这个毅哥的底细。
毅哥是芳溪的青梅竹马，本来两家当初已经定好亲，但因陈老爷看上芳溪，姻缘便散了。
去查的人还带来一个消息，前些日子李毅家里被恶霸欺凌，后来恶霸被关进了牢里，李毅才好过一些。
陈老爷气血上涌，这个芳溪，竟然敢利用他！
他当即把芳溪拖来拷问，芳溪泪如雨下，“老爷，你真冤枉了妾，毅哥早已成亲生子，我怎么可能还想着他？”
“那恶霸是怎么回事？你的梦话又是怎么回事？”
这下芳溪答不出来了。
陈老爷暴怒，当即要把芳溪发卖，芳溪涕泪涟涟，道：“妾不敢求得老爷原谅，只是妾已经是老爷的人，纵然以后走了，心里也会想念老爷，就让妾再最后伺候老爷一回，全当留个念想。”
陈老爷是个极自负的人，如今看到美人走前只念着自己，也默允了，任芳溪上来宽衣解带。
半夜，房中突然传来动静，芳溪慌忙披衣出去。
“快叫大夫！老爷不行了！”
07
陈老爷因马上风而死，死法不怎么光彩。在家停灵七七四十九日，出殡的时候，族亲要芳溪陪葬。
众人都认为是芳溪害死了陈老爷，这些日子一直命令芳溪跪在灵前忏悔。
芳溪起身的时候，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再醒来时，听见的是压低声音的议论。
“这可怎么办？想不到她竟然怀了孩子。”
“怀了孩子怎么了？是他害死的三堂兄，就该死！”
“你是怕人家生下儿子，家业分不到你家了是吧？”……
两伙人争执，陈夫人及时站了出来：“我家的事，还轮不到你们操心！芳溪既然有了身孕，就该留下，这可是老爷唯一的血脉！”
芳溪死里逃生，躺在床上看众人送走了陈老爷，嘴角含笑。
08
年底，芳溪生了个大胖小子，陈夫人来看她。
芳溪笑笑，眉间恢复了往日的光彩，轻声道：“夫人现在不恨我了？”
陈夫人手指点在芳溪额头上：“你也太大胆了些，若是被发现怎么办？若是那药没用怎么办？”
早在那江湖郎中离府，芳溪日日亲自煎药的时候，陈夫人就发觉了。
那药方，从前她也听人说过，是给不育之人用的虎狼之药，日日服药之后，只要男人在气血上涌之时行房，成的可能性很大。
只是对男子有极大的伤害，略微扛不住的，可能当场丧命。
芳溪撇撇嘴，颇有些嘲讽的意味，道：“没怀上就去死算了，反正这就是我的命。”
陈夫人轻声叹了一口气。
芳溪和陈夫人，都知道这个药方，只是她们一个舍得用，一个不舍得用。芳溪对陈老爷有恨，她恨他拆散了自己的美满姻缘，下手也毫不留情。
孩子渐渐长大，芳溪让他叫自己娘，叫陈夫人母亲。
当初芳溪的一句“我生下麟儿，他也会认夫人当母亲”，的确作了真。
芳溪行了一步险棋，她早已决意将陈老爷整垮，只是陈夫人对她有恩，她不想连累，于是故意设局让陈夫人被禁足，好避开这一场风波。
陈夫人是聪明人，事后全都明白过来。
芳溪怀孕时不大安稳，生了孩子后身体虚弱，陈夫人亲自照料，终是将芳溪的身子调养好了。
陈夫人是大家闺秀出身，教养孩子很有一套，等到孩子能走路上学堂的时候，陈夫人才真正释怀，把关于陈老爷的记忆抛到九霄云外。
“现在的日子，可比从前好太多了。”芳溪站在陈夫人身后，幽幽地说。
两人一起看着儿子，蹦蹦跳跳地朝学堂走去……
end
往期精彩
1.前夫求我复婚时，他怀孕老婆破门而入
2.一个被绿的男人，他丧心病狂的报复
3.青楼女子的逆袭记
汪二峤：喜欢阅读和写作。她热衷于写充满人间烟火的都市文，天马行空的新编山海经、新编聊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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