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壮美昭陵◎西部文化艺术微刊
︱第918期︱
穆瓜驴（人和兽）
二爷从甘肃买回一头驴，草驴（母驴）二尺长的驴脸，黑缎子般的皮毛，高大健壮，四条腿象四根木椽，有人拉着转了一圈 ，露馅了，走起路来好像弹钢琴，四平八稳，打也是那样，骂也是那样，看起来这就是一个蠢货。
我们队的马牛都有名号。什么“大黄”“黑娃”“河南娃”“南山坎”“北山狼”“小青”“白袍”等。大家也商量给这驴起个名号，有个学生娃说叫“钢琴先生”，大家说不行不行，我们都没见过钢琴，听起来太文，不美。爱唱秦腔的三爸唱起了秦腔“穆柯寨”选段：
“罢了姑夫啊！
有穆瓜跪辕门哭声姑夫，
穆柯寨你招了我的姑姑，
回营来你的父冲冲大怒，
推出了辕门外要斩姑夫，
你今天一死方才罢了，
留下了我姑姑
她成了个少年寡妇无人照顾。”
想起了穆瓜呆、笨、傻的戏剧形象，大家就给这头驴起名“穆瓜驴。”
我们队有300多亩地，马、牛、驴一共才七八头，耕作量很大，负荷很重。特别是农忙时，有的社员半夜三更就上地干活，急性子的社员嫌她走的慢，出活不利，就用鞭子抽打，还用带钢针的木棍扎她，每次从地里回来，浑身的鞭痕，屁股上满是带血的针眼。有一次我用她耕自留地，她卧在地上就是不起来，我打她，拉她，提笼头 ，拽尾巴，都不起作用，我分明看见她流下了眼泪。这是我有生以来第一次见牲口流泪。
那一年穆瓜驴怀孕了，这是队里天大的喜事， 同时社员们也不约而同地照顾起穆瓜驴来，保护起穆瓜驴来了。穆瓜驴的劳动强度就稍轻了，要知道，一个小队百八十人，添一头大牲口，那就是一笔可观的收入，可改变人们的生活条件。那时候，有一个奇怪的现象，谁家的女人要多生孩子，大家都很不高兴，因为要多分一份口粮，如果没生下来，大家会劝那家人刮宫、引产，把孩子拾掇了，如果已经生下来，就给那家人做工作，赶快送人。然而，对于穆瓜驴下驴驹，则是欢呼雀跃，奔走相告。
十月怀胎，一朝分娩，可乐坏了所有人，男女老少早早的围在了饲养室穆瓜驴的身边，二爷特意化了九分钱买了一合羊群烟请大家抽，穆瓜驴也胖了，毛皮黑油油的，得意洋洋的站在圈里。
下午穆瓜驴终于生了，生下了一公一母两个驴驹，人们兴高采烈，有的端来了热水，有的端来了米汤。穆瓜驴亲昵的舔着两个驴驹的皮毛，平静而亲切，温柔而慈祥.。
两个月后的一天，那是个温暖的冬日，穆瓜驴引着两个驴驹在饲养室园子里转，两个驴驹欢乐的活蹦乱跳互相戏闹，穆瓜驴摆动着尾巴在那儿走着钢琴步，一切都是那样的和谐、平静、安逸。原来动物也有天伦之乐。
外村有一老者，粗识文墨，晓得些阴阳八卦，他有一本《十年早知道》的历书，在周围村子作些看坟地，安顿庄子，查吉日良辰的活计混些吃喝。有一天逛到我们村，听说我队有驴下了一公一母双胞胎驴驹，就急急忙忙跑到二爷跟前，紧张，神秘的告诉二爷，你族里有祸事了，二爷莫名其妙，老者说:“驴者，鬼也，一鬼进门，举家不宁，而今二鬼进门，大祸临头也。”，二爷听老者说的头头是道，大惊失色，这个队也是一个家族，今有大祸，岂能了得便召集族中（也就是队里）能行人商量，最后决定去两个人提上烟酒找阴阳先生，请求化解之法，带回来的话是:“二驴驹必死一个，才能免去灾祸”。这可难住了全族的人，好不容易几十年才盼来了两个驴驹，都活蹦乱跳的，要哪个死 ？要哪个活？全族人都愁眉苦脸，唉声叹气。开了几天几夜会，决定为了全族的安危，把母驴驹活埋了，这事让狼娃和虎子去干，每人加十分工。
当天晚上，天阴的很重。西北风带着哨，吹在人脸上，像刀割一样，两个“刽子手”把母驴驹连拉带抬弄出了饲养室 ，不知去向。而穆瓜驴不安静了，她用蹄子不停的刨着地面，后来大声的叫了起来。
从那天开始，穆瓜驴便不吃不喝，大声嚎叫，由悲壮到悲哀，由悲哀到凄凉，声音也从大到小，最后只是发出呜呜呜呜微声了。有人说:天上龙肉，地下驴肉，我们赶快把穆瓜驴杀了吃肉，如果死了，成了死驴肉就不好吃了。大家都同意，就把穆瓜驴杀了，每家每户都分了一块肉 ，把驴皮剥下来，搭在墙上，等干了后，制成皮绳。又过了几年，生产队解散了，把公驴驹分给了我五爷，那拉驴的皮绳就是它母亲（穆瓜驴）的皮作的。
什么是人性，什么是兽性中国文字说人性的有:仁义礼智信，温良恭俭让……。说兽性的有:弱肉强食，作奸犯科，为富不仁，欺男霸女……。
写完这篇文章，我的认识模糊了，谁是人？谁是兽，分得清吗？
作者简介
洪建武，陕西省咸阳市礼泉县昭陵镇菜园村人。原中学语文教师，现已退休，喜爱文学、书画艺术。
本期编辑
编辑︱安望
审稿︱赵晓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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