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挺进江南第一仗
张浩德(安徽)
几十年前,我大学毕业分配到皖西一所中等技校当教师,校长是个老干部,抗战时担任过新四军的营长。但元旦过后,老校长就要退休了,元旦晚上全校教职工在一起聚餐,算是为老校长饯行。聚餐时大家和老校长碰杯把盏,气氛浓烈,有老师提议,请老校长给我们讲个战斗故事。
大家热烈鼓掌。
老校长喝了两盅酒,有点兴奋,便站起来,下面就是老校长讲的战斗故事。
各位老师,我来讲讲我们新四军挺进江南打的第一仗。
初到江南,我还是个排长,我们排只有二十二个同志,还有四个同志没有枪,有三个扛的是大刀,有一个参军不久的同志,连大刀也没有,就扛了个半截棍。衣服也是破的,我是排长,上衣俩肩和裤子的膝盖都烂了。
初到江南部队都分散居住,这样便于打游击,也不易被鬼子发现。我们排住在一个叫黄土塘的村子里。老乡们问我们来干什么的,我们说来打鬼子,老乡都不信,有人干脆说,就凭你们这几条破枪、几把刀能打鬼子?我们没有多作解释,讲了也没用,只有我们打了胜仗,消灭了鬼子,老乡们才能改变对我们的看法。
不久营部开会,营长传达团首长的指示,要我们各个连排,寻找战机,打一次胜仗。团首长特别强调,第一仗要做好充分的准备,一定要打胜,只有打了胜仗,才能改变老乡们对我们的看法,让鬼子知道我们新四军的厉害,知道中国人民不是好欺负的。
从营部开会回来,我与同志们商量,这第一仗怎么打
淞沪战役打过后,国民党部队向西向北逃走了,村里青壮年几乎都逃走了,村里留下的都是老弱妇幼。老百姓叫鬼子打怕了,平时很少出门。住在这一带的鬼子胆子特别大,根本不把中国人放在眼里。听说有时来乡下,抓老乡的鸡和鸭,鬼子都不带枪,鬼子们认为,中国人不敢反抗他们。
我们住的村子旁边是一条较大的河,鬼子的船每月有几次从我们这里经过,开往离此五六里外的柳家渡,给住在那里的鬼子送给养。有粮食,有煤,也送枪支弹药。最后全排决定,就打这条给鬼子送给养的货船。
怎么打呢?我们决定,全排都化妆成渔民。化妆成渔民,就得有女的才像。
营里有个女文化教员,姓秦,叫秦莲,大家都叫她小莲。我们想借秦莲到我们排,装渔家女,打鬼子,营长同意了。小莲听说借用她来打鬼子,立马高高兴兴地来到我们村里。
我们全排跟村民学伐船、掌舵,下网、撒网、逮鱼,一直学了半个月,伐船、掌舵,下网、撒网都学会了。我们还熟悉了村周围的地形。打起仗来,从哪进攻,从哪撤退,全排从排长到班长,到每个战士,心里都有数了。
鬼子的运货船,每月固定两次,即一号一次,十五号一次,有时每月能运三四次,鬼子小轮船经过我们这里,约在上午九点和十点之间,我们决定初一打鬼子。
我们从老乡那里租借了一条渔船,全排分成两只队伍:我和文化教员小莲,还有十个同志在船上,副排长带领十几个同志,埋伏在河边芦苇丛里,如果我们在船上作战不顺利,他们好接应我们。
那天我们全排都是农民打扮,我还戴着草帽头,多少天没刮胡子,像个小老头。小莲同志上身是蓝底白花朵的褂子,大辫子拖在身后。小莲是我们全营公认的美女,高挑个白净面皮,说起话来嗓音清脆响亮。
大约上午九点半,鬼子的运货小轮船来了,鬼子们大多在船舱上,有的睡着、翘着二郎腿,嘴里哼着小曲,有的相互打逗,讲讲笑笑,也有的干脆就睡大觉,枪都放在船舱里。总之,鬼子没有一点战斗准备。看见了我们,鬼子们异常兴奋,有的鬼子指着我们大喊:花姑娘的,打鱼的干活!当然他们之间讲的是日本话,但就是这个意思。
一听说有花姑娘,鬼子们都站起来了,小轮船向我们开来。眼看离我们船很近了,我站在船头对鬼子说:大鲤鱼,大大的有。小莲同志把放在船仓里的一条大鲤鱼,拎出来,对鬼子们说:皇军辛苦大大的,大鲤鱼的米西米西!这一下鬼子们喜欢的几乎发疯了,十一双色狼般的眼睛,齐刷刷地盯着小莲和她手中的鱼,这正是我们需要的,他们站着,我们好开枪。
我和小莲同志并排站在船头,这是怕鬼子看见埋伏在船舱里的人。这时埋伏在船舱里的同志,子弹已上膛,枪也上了刺刀,有的同志把手榴弹盖都打开了。
眼看两条船就要相撞,我拔出手枪说声打!埋伏在船仓里的同志一个个像猛虎一样,冲向敌人,第一拨,我们就干掉六个鬼子。有四个鬼子狡猾些,转身跳进舱里拿枪。但我们哪容他还手,有六个战士也快速跟进舱,把这四个鬼子捅死了。还有一个开船的,他在找枪,我立马对他开了一枪,但有玻璃板挡着,没打到他,这个鬼子枪已到手,但还未等他拉枪栓,我连发两枪,把这个鬼子打死了。就这样前后不到七八分钟,我们干掉十一个鬼子,战斗结束。
船舱里有十条大盖枪,一条歪把子轻机枪,船舱里还有大米和煤炭,这些都是我们缺的。
我们打胜仗的消息像长了翅膀,很快传到方圆几十里地,而且群众越传越神,我们的队员,一个个都成了神枪手,文化教员小莲则成了武林高手,说她打死了两个鬼子。村里青壮年很多都回来了,不少人要求参加新四军,我们当然欢迎。这一下我们排很快发展到六十多人,经团党委批准,我们排升为连,我由排长升为连长,文化教员秦莲也立了功。
这就是我们部队挺进江南打的第一仗。
鬼子吃了亏,后来变狡猾了,更凶残了,船上驾着机枪,遇见可疑的人,就开枪,打死了不少老乡。但再狡猾的狐狸也斗不过好猎手,鬼子狡猾了,我们的战术也变了,以后我们紧紧依靠群众,又打了两次胜仗,到抗战前一年,就是1944年,我们连发展到四百多人,经上级批准,我们连扩编为营,我提升当营长。
老校长的讲话大家报以热烈的掌声,这掌声是对老校长当年打鬼子的赞美,也是对老校长退休的欢送。
作者简介:
张浩德 安徽寿县一中退休教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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